湖北新冠疫情告急,全国医疗力量紧急集结。从1月24日除夕夜,作为国家派向湖北第一批医疗队之一,50天来,广东共向武汉、荆州、宜昌等地派出共26批医疗队,共计2484人,他们来自全省21个地市、272家医院或机构。
春天如约而至,局势初步稳定,3月17日起,全国四万余名“最美逆行者”启程回家。在广东医疗队员陆续返粤之际,南方都市报(nddaily)特别推出广东医疗队系列盘点,记下广东医疗队每一个闪亮的名字,向你们致敬,迎你们回家。
小榄人民医院临床护理(重症)副主任护师李灿的女儿为妈妈画的画。受访者供图中山市博爱医院的李景姗的背包里带着一份尤为珍贵的礼物——儿子为她创作的加油打气画作。南都记者 吴进 摄到场迎接最美逆行者回家
【南都N视频 | 中山“最美逆行者”点亮全城】南都记者 吴进 刘贤沛我是中山医疗队中年纪最大的一个,60后。很多人问过我,快到退休年纪,为什么还过来?其实,哪有所谓的豪言壮语。作为医生,我只想治病救人;作为湖北人,我想帮助家乡渡过难关。而经历过SARS、H7N9等,我也不想让自己留下职业遗憾。如果疫情结束,除了回家和家人聚聚,就想去黄冈老家,去坟头祭拜一下父母,也算是无愧于心。
心血管内科主管护师
我是湖北十堰人,毕业于湖北医药学院护理学专业,大学校友中有很多人都在湖北不同医院的救治一线。赵自勇的大学宿舍一共6个人,有5个人在医疗系统工作,5人都上了一线,有原本就在湖北的,也有从中山、东莞跟随医疗队前往援助的。另外一个没有从医的室友,则主动提出负责大家的后勤。毕业10年了,本来大家还商量着安排一场聚会。没想到通过这种特殊的方式,我们都回到了湖北,聚在一起。国难当头岂能坐视,家乡有难岂能不回,这是我们同学之间现在流传的一句口号。广东的同事都踊跃支持湖北,湖北人没有理由不支持自己的家乡。
58岁的老专家袁小玲是湖北人,17年前她已是中山市人民医院呼吸科医生,曾参加抗击非典。“我刚开始来的第一个星期,尤其是前五天,我的家人没有给我主动打一个电话,没有一个视频或语音。他们都知道我很忙,不敢打扰我。我一直不敢跟我的母亲视频或语音交流,一直到第八天才开始用文字交流,老母亲发信息说:‘小玲,你虽是女儿身,现在尽忠报国的时候到了,妈等着你凯旋!’”
内科ICU护师
出发前,想了很多问题,万一自己被感染了,家人怎么办?于是,赶紧把朋友圈由三天可见改为全部可见,觉得自己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也可以给家人朋友留点儿念想。2月11日一大早出发前,父亲又给我打了电话,他说“既然决定要去,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自己做好防护,平安回来”。电话里,我把所有银行卡的密码都告诉了父亲,有些事情说不准,得未雨绸缪交待一下。
副主任医师、ECMO研究室副主任
2月19日,抵达荆州的第二天晚上,我再次接到了紧急任务,要去一趟监利,抢救一名重症患者。这一场跨城的通宵救援,整整持续了10个小时。回程100多公里,3个多小时的车程,除了要克服密不透气的防护服和口罩,团队还要克服晕车造成的不适。这是我成为ECMO医生以来最艰难的一次救援。但当我穿上防护服,走向手术室时,我什么都不害怕了。
主任医师,普外二科副主任
平时每天和家人微信上聊一下,忽然有天女儿问起我,我的听力好了没有。才忽然想起,一个多月前,我还突发神经性耳聋,不过现在都忘了这回事了。毕竟,这里是疫区前线,每天都在战斗,号角每天响起,我的心能听到,耳朵怎么会听不到呢?
重症医学科副主任医师
平时主要是通过视频通话与家人联系,父母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唠叨,以前听到有点嫌他们啰嗦,现在听到有点想哭!我太太是儿科医生,比较关心我的安全,每次都像训小孩一样叮嘱我做好防护,更多的是向我投诉儿子在家里如何捣蛋,希望我早点回来管管他。儿子说想爸爸了,让兴趣班的美术老师给他设计了一幅画,花了几天时间画好,送给我说教我一些必杀技打病毒。回家后最想和家人团聚,作为沙溪人还想喝一碗蚬粥和吃点芦兜粽。
内科ICU护师
本来准备今年5月份结婚,准新娘是他大学的小师妹郭兰芳,现在两人一起在中山市人民医院内科ICU工作。报名时,两个人一起填了资料。接到通知后,张露担心郭兰芳有想法,“这样一来,我们的婚期就要延后了”。但郭兰芳很快同意了。想对女朋友说,等我回来我们就领证结婚,然后我们再去武汉看樱花,去武当山看日出,来荆州逛古城墙。
呼吸科主管护师
09 / 神秘礼物
我是湖北仙桃人,离这次支援的荆州很近,一直觉得自己就应该回来,干该干的事。在湖北,自己的侄女、堂妹都是护士,现在正在一线战斗,其中有一个就在荆州一家医院。我的娘家人在湖北,婆家人在中山。我过来这边只有我哥知道。直到病人少好多了,才敢打电话告诉爸妈。妈妈的眼泪当场就刷刷地下来了,爸爸还蛮淡定的。
有天松滋电视台想采访我,我那个时候就大喊“没有时间”,不接受采访。我不知道,原来他们联系我老公,拍了一段孩子的视频,作为神秘礼物给我,却被我拒绝了。当时心里急啊,时间很宝贵,想着一秒钟都不能耽误,赶紧开始工作。不过后来还是花了几分钟看,当场就泪崩了。
胡阿姨的儿子是一名医生,在武汉市人民医院进修。新冠肺炎疫情暴发的初期,她的儿子一直在一线工作,从接班到凌晨四点最多的一次一共看了97个病人。不幸的是,年前她的儿子被感染了,接着胡阿姨和她的爱人也相继被感染。叔叔的病情相对较轻,但胡阿姨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她跟我说,自己最严重的时候昏迷了,医院下病危通知书时,做了10多年医生的儿子吓得尿了裤子,就算医生见惯了生老病死,但他仍然害怕妈妈离开……阿姨说:“那时我真的快死了,我只有一个办法让自己支撑下去,那就是我的意志力!我不停地对病毒说,你这个该死的,要死的应该是你,而不是我,有本事你就来,来一个我打一个,我就不信打不死你。”这句话让我很震撼。我们在护理措施里经常说到要帮助患者树立战胜疾病的信心,但这一次不是我教会了患者,而是患者教会了我。只要有信念、只要有信心,告别新冠指日可待。胡阿姨说:“虽然我看不见你们的脸,但是我能认出你们的眼睛听出你们的声音,你们每一个人的眼神和名字全部都刻在阿姨的心里了,我非常感谢你们这帮勇敢有爱的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阿姨只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平安健康,千万不要在这里生病了。”阿姨哽咽了,我眼眶湿润了……
当地医院的护士跟我们搭班,护士长都会把脏活累活先安排给当地护士,比如收垃圾、拖地……她们尽量自己来,当然我们有空的时候也会帮忙。其他的后勤人员,对我们的生活安排也十分细致,从电热毯到保暖衣、袜子,甚至指甲剪都准备好。点点滴滴的用心,都让人觉得温暖,感动。
出征的时候我没跟家里讲,当时是夜晚才通知,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太急了,没有时间敞开跟他们聊。后来先生、儿子都是从新闻上看到我去了前线。他们都想不明白,我究竟图什么?我先生会说,你马上要退休了,为什么一定要去做这个事情。我来的初衷,没有任何所图,就是想做点事情,给中山,也给医院增添色彩。
13 / 火锅
平时和家人联系,微信视频或者打电话。他们会对我说,防护好自己,注意身体,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别给国家添麻烦!回家想带老妈和女朋友去吃火锅吧!春节期间没能带爸妈出去走走,感觉很遗憾吧!毕竟今年是爸妈第一次来中山陪我过年。
有天上班路上,我一个人乘坐大巴。在等候红绿灯时,正前方一个70多岁的大爷突然停下脚步,盯着大巴看了许久,我以为他有什么事情,谁知道他突然朝我鞠了一躬,而这时车子正好发动,缓慢向前,大爷就这么鞠着躬,许久才立起身继续往前。我当时两眼都湿润了,十分感动,也更加体会到我们医护人员的责任之重大,普通老百姓如此信任我们,我们不能辜负他们。
15 / “代父从军”
年三十回家吃完年夜饭后,我就马上回医院投入工作,然后收到去前线的通知。来前线后几天,是我爸爸的生日,也只能在电话说一句“生日快乐”。我爸爸是一位退休医生,他是对我的一生影响最大的人。2003年非典,他在工作岗位上,2020年我“代父从军”抗“新冠”。我想成为他的骄傲。待到凯旋日,我想陪爸爸补过生曰。
护理学主管护师
家人与朋友很支持我,在我提出想去支援湖北的想法时,丈夫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可以”,当我告诉父母我要去支援湖北时,他们表示理解与支持,嘱咐我一定要小心。我的家公家婆让我放心,他们会照顾好小孩;我的几个闺蜜连夜帮我收拾行李,还有领导、同事们的关怀问候,都在激励着我,他们是我最坚强的后盾。
武汉下雪的那天晚上,刚好是我值夜班,超冷的,我冻得直发抖。方舱医院里有取暖器,半夜我们几个医护围在一起取暖,还有几个患者阿姨过来,说要拿些衣服给我们穿,当时特别感动。
我今年5月份才满22岁,方舱医院里的轻症患者就问我,这么小出来家里会不会担心?会不会想家?在这里吃得习不习惯?还有大姐邀请我,说等疫情结束以后,一定要上她们家里吃一顿饭。其实我从小就是个恋家的人,这是我离家最久的一次了,挺想家的,特别是爷爷奶奶。爷爷3月30日就要过生日了,很可惜今年不能陪在他身边。但是有国才有家,等我回家以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好好陪家人吃一顿饭。我们坦洲医院这次来的3个医护也约好了,明年一起再到武汉看一次樱花。
19 / 女儿
我很感谢这次出征,因为我大女儿一夜间成熟了、懂事了。老公有时因为临时任务,不得已让大女儿独守家中,她懂得用电饭煲做腊味饭等爸爸回来吃,还懂得炖汤给爸爸喝。之前我在她身边她没有这样的表现,所以她爸爸很感动,在这个春节吃到第一顿大女儿亲手做的饭菜。甚至有些时候大女儿会和我说,下班要吃饱多休息,别乱跑,外面很多病毒,听着很欣慰。
每天在医院里的几个小时,是心态最放松的,不受任何外界的打扰,只需要一心一意做好手头的事情,全心投入。我们家三代行医,很理解医生的使命,我父亲一听说我的决定,就表示绝对支持。我是潜水爱好者,也是摄影爱好者,现在就想,等到疫情结束以后,能找个海岛住上一个星期,吃着海鲜,喝喝啤酒,睡到自然醒,潜到海底,让自己彻底放松下来。
望着窗外繁华又冷清的城市,百感交集。自己在这座城市学习、生活了10年,曾经一起共饮长江水,同食武昌鱼,共同见证对方的成长和发展。如今一场新冠病毒疫的入侵,让他染病了,于是这个城市按下了肺炎疫情暂停键。我要尽我的能力治好你,尽我的力量保护你,你一定会很快康复的!希望疫情结束后,能再次回到家乡武汉补吃一次热干面和周黑鸭,还要再看一次很多年没有看到的武大樱花。
22 / 不浪漫交流
我和老婆都是医生,现在没有小孩,看到医疗队招募的信息都报名了,结果我被选上,她没有被选上,就干脆报了中山的CPR核酸检测。有时间我会主动找她视频,因为没敢告诉双方父母,所以交流的是怎么穿防护服、脱防护服这样不怎么浪漫的话题。
回去后,我最想抱一下老婆,辛苦她一个人在家。平常以我做饭做菜为主,不过回去后估计她会抢着做饭给我吃,让我去洗碗吧。我现在带着个“平安福”香囊在身上,这是当地人送给我的,我带了二十天了,想送给她,希望我们一辈子平平安安。
23 / 樱花
有个阿姨,与丈夫一同进来,住了几天后丈夫不治逝世了。我们很担心她,有时看到她会晚上一个人走来走去不睡觉,知道她心情不好。于是平时我们都会与她聊天,开解她。后来她知道我们从广东过来,也愿意和我们聊,变得开朗不少。住了一个月后,她转移到火神山医院继续治疗,那天上车转移时,当时我们两人眼眶都红了。现在她时不时在微信找我们,譬如最近会发武汉的樱花直播给我们看。
方舱医院里有一位60多岁的阿姨,她的母亲也感染了,在其他地方救治,她晚上睡不着,经常来找我说话。记得我去上班的第三天,到快下班的时候,头晕、缺氧,很不舒服。坐着也觉得头晕、心悸、想吐。到第二天我来上班的时候,这位阿姨就默默地跟在我身后,生怕我发晕。她跟我说了一句话,我一直记得:你们这么远来到这里,不能因为帮助我们就没办法回家了。
最开始家人也会担心,出发时老婆还在帮人做手术,来不及道别。其实,当时看到疫情严重,我已经有心理准备,偷偷地找父亲把银行卡和密码、遗嘱等告诉他,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只告诉他一个人。回家后,我想好好陪伴母亲父亲吃顿早茶。我妈妈身体不好,回来最想陪陪她,让她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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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合:南都记者 诸浩 实习生 邬宇琛
采写:南都记者 萧倩苑 侯玉晓 吕婧 刘贤沛
编辑统筹:王卫 黄琼红
摄影:南都特派湖北记者 刘有志 陈辉 徐杰 南都记者 吴进
制图:梁嘉宝 苏芬南